遇见大垇(文/铃兰)
知道大垇,源于我平生第一次穿越。那次穿越的目的地就是大垇,这也是我与大垇的第一次相遇。
但那一次穿越是主题,大垇注定成了副产品。四十多里的路程,走了七八个小时。有走在山端,禁不住想吼两嗓的冲动;也有走岔迷路,太阳偏偏躲进乌云,风雨欲来的担忧;更有大伙齐心合力,披荆开路,相互搀扶鼓劲的振奋……那种走出困境的释怀,那份烈日酷暑下的坚持,那种最终抵达后松懈的疲惫……现在想来仍历历在目,了然于心。
瘫倒在老乡家的躺椅上,除了累,就是渴。这座静静卧在山坳里的小山村,我已无心也无力去探访。当坐上车子离开时,透过车窗我匆匆瞥向笼在轻烟暮色里的小山村,粗糙中透着质朴的石阶,清洌甘甜的山泉,村口有些蹩脚的农民画,还有她的静谧安祥,突然没来由地击中了我,这些便成了我对大垇的最初印象,也为我与她的再次相遇埋下了优美的伏笔。
这次接到水南采风的通知,一看行程大垇赫然在目。我豪不犹豫报了名,为了能够成行,早早排除一切可能的障碍,然后带着几分雀跃、几分期待,等候出发。终于在一个和煦的秋日,跟着一群志趣相投的文友,我们向着水南进发了。在畅游泷江河、揽胜潇泷庙、探访状员故里泷头村、品尝完客家人的擂茶后,采风一行人向着大垇奔去,到达大垇时,夕阳正西沉,很巧,跟上次到达的时辰差不多,不同的是:前次正值盛夏,满心是长途跋涉后的筋疲力尽;而此次恰逢并不寂寥的深秋,心里是再次相遇后不容错过的笃定。
下得车来,我抬头望向依山而建的小山村,只见蓝天白云下,苍松翠竹间,土墙黛瓦上,浸润着黄土地的本色和岁月沧桑,它们静默地伫立在时光里,像是一个永久的等候。随着人流登上石阶,我一眼就看到了去年小憩过的老乡家,那是一栋一厅四房的二层农房,与周围东西座向的房子不同,它是座北朝南的。我信步走向它,不料却是铁将军把门,故地重游,不见故人,心下颇为遗憾。驻足望去,我仿佛看到女主人忙前忙后的身影:她带着山里人特有的热情,一边烧着山泉水,泡着自家产的“山古佬”茶,一趟趟帮我们续水,一边回答着我们这群山外人各式各样的提问。当听说这泡茶用的山泉水,是在家随取随用时,我不顾劳顿,特意去见识了一下:山泉通过竹枧引到屋后一间木棚里,小小的木棚搭建在绕房而流的溪水之上,很有吊脚楼的味道。水进得家来,就跟自来水差不多了,只要一拧水笼头,山泉水便哗哗从管子里流出来,用手接住,往身上泼,真叫一个爽啊!心里不由为村民们就地取材、因地制宜的智慧,点上一个大大的赞。在女主人跟大伙的一问一答间,我也有一句没一句听出了些大概:女主人育有一儿一女,均已成家。平常跟儿子住在县城帮忙带孙子,放假了就带着孩子回山里住段时间,现在儿媳又怀孕了,而且是双胞胎,大家纷纷夸赞她好福气,“现在*策好,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了,到县城买房,读书,以前想都不敢想!”她朴实的笑容里那种骄傲和满足,自然而真实,好想跟她再唠唠家常,体味她琐碎中流淌的幸福。
村子里除了我们,几乎见不到什么人。大伙有的忙着拍照,用镜头去理解和记录他们心中的大垇;有的则留连于小巷里,土屋前,寻寻觅觅,期待着有所发现。一位老人在房前忙活,见有人过来,便停下手中的活计,邀请我们进屋喝茶,他的老伴听到人声,慢慢挪到门前,凑近来想听清我们在说些什么。这对老人并肩站在一起,身后是住了几十年的家门口,由于逆光,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,黑洞洞的,深不可测,他们仿佛站在时光隧道的入口亦或是出口,只要稍一转身,便会被湮没……我怔怔地望着,有些出神,随着细密的咔嚓声轻轻响起,这幅场景定格在了相机里,也永远烙在了我的心里。村子里几乎看不到年青人,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位老人留守在此,在这里他们成家立业、生儿育女,日复一日、年复一年,过了一辈子。他们的儿孙大多去了山外安家,也曾接他们出去住过,只是他们住不了多久,就浑身不对劲,像是得了病,可只要一回山里,就什么事也没有了,吃得做得睡得,顿时就活过来了。再后来,儿孙们也不勉强了,老人们在山里自得其乐,虽然有时也会寂寞,也难免会想儿孙们,但这里是他们的根,这辈子是离不开了。好在大垇现在出名了,山外的人时不时来光顾,寂静的小山村活泛了起来。老人们从见到外人时的不自然,到现在的主动招呼,他们非常享受来自陌生人的嘘寒问暖。这些人一拨拨的来了,又一拨拨走了,老人们每天又有新的企盼,这些人就像自己的儿孙,来大垇终究是做客,注定要走的。
穿梭于小巷间,随处可见散落的石碑、石刻,它们有的被当成青石板嵌在了巷道里,有的成了门当立在大门两侧,从残存的碑刻上,能清晰辨认出“皇上嘉庆二年丁巳八月”、“皇上光绪十三年丁亥丑吉日”等字样,这些恰恰验证了这座藏在大山深处的小村子是有历史、有故事的。果然,村子里清一色的许姓,是因为祖先躲避战乱,偏安于此的。交通闭塞,信息不通,几乎与世隔绝,这里具备避难的基本条件,但也可以想象,许氏祖先在当时的蛮荒之地开基、扎根、自给自足、繁衍生息,是怎样的艰苦卓绝才做到自成一番天地的!在村西的山脚处,一湾溪水静静流淌。这里曾是村里造纸的遗址所在,据说前些时候来,还能看到一些残垣断壁,现在已夷为平地,只有几根房梁斜靠在山壁上,仿佛还在轻轻诉说它昔日的繁盛与荣光。村主任是一个80后,看得出是一个干练的人,他的家在山下的金山,大垇隶属于金山村委,是它的一个村小组。知道我们来,村主任特意赶来接待我们,他向我们透露:大垇将成为《井冈山儿女》电视剧的外景地,这里刚修好的水泥路也将全部铺上黄土,房顶铺上稻草,还原成当年的模样,大垇通过这部电视剧将为更多人知晓,也将迎来新的契机……看着他憧憬的样子,我也期待着大垇的未来。
天黑了,一眉清浅的上弦月挂在黑魆魆的天际,偶尔传来几声犬吠,我以为很晚了,一看时间还不到七点。山里的夜黑得纯粹,不像城里无孔不入的灯光,让夜黑不下来,也静不下来。我回望黑夜中的大垇,她静静的,已沉入梦乡,我挥挥手,不想说再见……
作者简介:铃兰,本名宋盛华,女,江西省吉水人,吉安市作家协会会员、吉水县作家协会会员。年开始写作,曾在《江西*协报》《井冈山报》《红袖添香》等媒体上发表散文、短篇小说、诗歌等。
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#个上一篇下一篇